Selene

文/离月湮霜

剧透慎入。焕湮党慎入。

一家之言，不喜勿喷。

{谨以此文纪念我在云荒中的初心慕湮。}

大约那在八年前，我常常在上课的间隙埋头苦读一本奇幻小说《镜·破军》。

那时正是最被学业压得透不过气的高中年代，身处十分踏实努力人人都是学霸的重点班，我不着调的看闲书行为每每收获后座学霸妹子斜来的鄙夷目光。

那时第一版听雪楼刚刚出版完结。后来再版无数的镜系列只出了两本，后续文章还在创作中。武之魂大多是旧作，借着月姐成为“武侠畅销天后”销量一路飚红的势头正一本接一本出得热闹。

我是在那个时候，一字一句地读当时最喜欢的《东风破》。那篇借了周杰伦第一首中国风歌曲名的中短篇有着与那首歌相似的苍凉与风骨。以至于到了八年之后的现在，撑着我读下去羽系列的全部动力，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眼当年在镜中最喜欢的女子——慕湮，结局究竟如何而已。

于是想起这些的时候仿佛是时光幡然而动，一页一页书卷翻展向前一般回溯，带着我初初蒙昧的记忆与好奇的眼，回到那个青赤二水滔滔不息、伽蓝白塔高耸入云、云荒大地五彩斑斓的繁华世界。那个世界里的慕湮，还是个最为正直单纯的少女。

少女时的慕湮，喜欢的那个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其时是执政三百年、已摇摇欲坠的梦华王朝最后的垂死挣扎之前。时局动荡，山河凋敝，朝堂腐败难安，有志青年决难出泥不染，只好加入党派斗争与贪婪之人同流合污，以伺机成全自己的抱负、兼济苍生。是的，兼济苍生，我往往很喜欢这样的人，在还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所思所想的时候就开始。他口中常自念念的“要荡尽这天地间奸佞之气、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一句几乎成为我可以为之低头膜拜的信仰。

兼济苍生未必要一味善良敦厚，而是要坚守始终深藏于心的信念，这个信念有关于家国天下有关于黎庶苍生。有这样的情怀，路艰险而道不改，就是心怀天下的国士。

就如徐君宝病入膏肓之际仍对奸相虚与委蛇、直到最后一刻决然露出刺向他的匕首，焦骨牡丹一夜之中怒放风华。就如公孙策最终成长为学会权衡学会取舍的二品侍郎，为边陲小镇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宁愿痛苦放弃追求真相放弃他年少时的所有坚持。就如伏枫师叔庇护江南百姓寸步不离、死守江南师门寸步不退，即便是被世人误加叛变投敌之罪诬于用百姓炼毒之名甚至称他一个仁心仁术的医者为“江南毒王”亦是百死无悔。他们都是文学艺术作品中虚构出的人，可他们亦是代表了中华泱泱五千年凝聚于民族精神之中的最强大力量。

然而夏语冰、然而夏语冰，他那双即便已然沾染了贪妄之尘、却仍是黑白分明的眸子，至死未曾闭合。亦有欢喜，亦有绝望，象极了三界壁画上堕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的鬼魂。夏虫不可以语冰，好坏亦是如此一生。——和若是当年与慕湮一同携手归隐、全然不同的一生。

对于慕湮来说，她却是个简单太多的人。二十三岁以前，黑与白，光与暗，正义与邪恶，慕湮单纯到世界里没有灰色。也曾一心以为心中的那个人是世人交口称颂的章台御史，也曾以一己之力苦苦保全他在乱世中最难得的安稳，却不料时移世易，他早已变做自己无法理解的样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磊落清白的少年书生。

立场相悖，而后各自决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应该是最不一致的一对情侣。然而，若论究其最根源的信念，夏语冰的承诺“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与慕湮一生致力于“剑圣之剑，为天下受苦黎民而拔”何其一致。我想对于夏语冰来说，慕湮的江湖出身、慕湮的正直单纯，都是他在腌臜官场挣扎不出时最美好的思念与寄托。多么想与她五湖泛舟分花柳，多么想随她天涯一去千万里。然而，一步踏出即隔天堑，她究竟只能作为他精神世界里终生难抵的桃源。而慕湮对夏语冰，恐怕不止是爱，还糅杂了她少女时期对英雄的仰慕崇敬。

夏语冰的信仰树立得很早，他更像一位被儒家的入世思想深刻影响的读书人。在他心中治国平天下是可以重过自身安危重过爱情爱人的。而那个时候的慕湮，还是一个沉溺于爱情中的单纯任性少女，剑圣一门为天下人拔剑的训示并未在她身上体现出什么端倪。然而在夏语冰死后，慕湮却倏然成长为温柔兼爱的女剑圣，把师门训示作为毕生信条，先是刺杀帝国元帅，而后因伤退居古墓，却依然护佑沙漠中的流民。如此大的转变，我无法不联想。——很难说夏语冰魂兮梦兮难以忘怀的一句朗朗乾坤对慕湮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想，她的转变、她的成长、她此后毕生坚守的为天下受苦黎民拔剑亦是为夏语冰的信仰做出的最深情的延续。也在那以后慕湮对夏语冰到底留存了一个什么样的感情，但是我想，她的所有激情所有心力，她这一生的爱情都在年少的时光里、在那位铮铮铁骨的少年书生身上消耗殆尽了。——夏语冰，那是她一生的至不能忘。

所以时至今日，我在镜系列中的初心夏语冰慕湮，仍然是我在《镜》《羽》两个云荒系列长篇大作中最爱的一对情侣。哪怕是后来念念难舍的飞廉和碧，哪怕我确实更喜欢其他单独的角色，也不能夺去夏湮二人在我心中熠熠闪耀的光彩。

胖残说当年明月有一句评价张居正的话，用给夏语冰再合适不过。——“不是好人，不是坏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良心的人。”就是这样了。

以剑圣一脉绝技“灭字诀”沉睡多年，不理身外朝代更迭、人世变换。若以平凡人的寿数看来，慕湮早已是耄耋之年的垂垂老妪了。她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她生命中的第二个叩响她心扉的人。——云焕。

我从不讳言我对云焕的不喜。非左即右，非此即彼，爱之则飞蛾扑火在所不惜，恨之则不共戴天不足以平。可能是自己太怕有压力，相比于这样冷厉而极端的性格，我宁可喜欢因过于温润而显得优柔的男子。

印象最深的就是在破军中的一段文字，他对生命毫不顾惜毫不尊重。即便是有原因，也有太多无辜的人，和当时只草草出场一面便在我心中大放异彩的寒洲形成鲜明对比。不会忘记的便是寒洲的一句话。——我们鲛人挣扎数千年，只为回到碧落海。但是，怎忍为了本族生存、却让另一族灭顶？

并非因为我不喜欢云焕，才一定要深究慕湮对云焕的感情是不是爱情。我想讨论的其实是价值观。慕湮将为苍生拔剑作为己任，不管是在潜意识里完成夏语冰的心愿还是作为剑圣门下弟子，亦是源于她后期成长为温柔兼爱的性格，她对黎民百姓饱含深情。夏语冰是传统意义上的儒生，他的志向是荡尽世间的奸佞之气，还天下人朗朗乾坤。寒洲明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仍然为了所谓的赎罪、为曾被他伤害过的曼尔戈族人慨然赴死。因此，对比云焕，我觉得类似于夏语冰、寒洲，包括飞廉绝不屠杀妇孺在内，才是慕湮可以认同的价值观。

因此我看到羽4第十七章千年之恋时，首先被那个章节题目震了一下。然后从头到尾读下来，我觉得所谓的千年之恋，只不过是延续了千年的单恋而已。诚然我也被云焕感动被云焕触及，甚至我在五年前的书评里就说过当我看到湛蓝双眸和澄澈笑靥时已经和慕湮一般原谅了他，然而相恋仍然是我始终无法理解无法认同的观点。

云焕对慕湮的感情始于什么时候？这恐怕连云焕自己都很难记得清楚。或许是慕湮从地窖里救出他时的恩情，或许是源于古墓中授徒剑技时朝夕给予的温暖。就如同慕湮为和牧民的孩子打架后回家的小徒弟擦汗的那个黄昏，她耐心的为他清理伤口和汗水，时而嗔怪的盯他一眼。我不知道在学艺的五年中有多少这样的清晨抑或是黄昏，但我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一次一次的被温暖，那颗原本冰冷绝望的心觉醒出的爱情才会爆发这样惊天动地的力量。

慕湮对云焕，永远是纵容的、疼爱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原则溺爱，很像我们大多数人的母亲。云焕可以在恩情和温暖中滋生出爱，可是慕湮并不能。纵然她大多数时候是个无原则的比较软弱的女子，然而就如我上文所说，她的爱情，已经尽数交给了她遇到的第一个少年。怜爱和溺爱，那的确是爱，却不是我们所谓的爱情。云焕的爱来得太强烈，几乎不由得人反抗挣扎。这样一份执着感情汹涌而来时，任何人都会被触动。何况是慕湮这个本来就对小弟子无限柔情无限怜爱的慈母恩师。然而被触动并不等同于会接受。“我这一生，所遇所爱皆会遭到不幸。焕儿，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语冰。”——我想这才是可以解释这句话的原因。

携手赶赴归墟，似是给这一段感情了结了一个最大程度上的温暖末尾。或许，下一个轮回里，尚皓加于慕湮的诅咒已解除，而云焕又先于其他人遇到慕湮，他们两人会共同经历另一段美好。我亦是希望如此。——然而，那毕竟不再是慕湮和云焕，而是下一个故事了。

谈到这里，慕湮的所遇所爱这个题目就写得差不多了。她的所爱由始至终只有少女时心中景仰并且相互爱慕的章台御史，而对于毕生最怜惜心疼亦是感情十分复杂的弟子云焕来说，什么样的爱都可以给他，只是除了爱情。言未道尽而又下笔生涩，写文对于久不读书的我来说已经太难。不得不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人，谢谢你们听我的碎碎念，谢谢我们曾共同爱过云荒。

 “十年一梦，云荒终焉。”这是我写给宣传文案的一句话。因为对我来说，当慕湮与云焕携手赶赴归墟时，合上云荒长卷，这几乎就是我沉溺于桃源梦境中的青春收梢了。在二十四岁上，我的云荒大梦终于走到了结局。

「完」

2013.10.15

海皇祭之晨